唐僧师徒四人前往西天取经,进入女儿国界,美貌多情的女儿国国王看上了唐僧,无奈唐僧心意如铁,美人与江山都不能将他打动。厚脸皮的猪八戒上前自荐,女儿国太师嫌弃他相貌丑陋,猪八戒老师当即口吐金句:“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嫌男人丑。”
估计是这道理让对于男性社会缺乏了解的女儿国太师哑口无言,识相的孙悟空忙截住话头:“呆子,勿得胡谈……”一声断喝,打断了对这个话题进行进一步探讨的可能性。
直到我离开那个村庄,我那神通广大的奶奶,也没能将少年顺利脱手。
呆子的呆,只是外表,这句话里,透出十足的眼明心亮。别国的情形我不知道,起码在中国,男人的相貌,在婚姻市场上最多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而非必要条件,有时候,一不小心,还会起到点反作用,比如我多年前见过的那个乡村少年,就不幸陷入这样的命运。
也就是在我听到猪八戒老师高论的那一年,因为神经衰弱,我在医生的建议下休学一年,我奶奶把我带到乡下她娘家,我于是有了坐在厨房里听村里女人讲八卦的机会。
只说他们村有个少年,十七八岁年纪,相貌十分英俊,有点像当时正在走红的电视剧《新星》里的男主角,周里京扮演的县委书记,在那个娱乐业不十分发达的年代,男神指数可跟不久前大红的都教授相提并论。
这少年也知道自己长得好,就想把自己变得更好,他的头发总是梳得很顺溜,鞋子也竭尽可能做到干净,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让衣服上露出的补丁比别人要少一点。
村里的女人们,明显对他另眼相看,提起他,语调都变得不同,或打趣,或嗔怪,口角间总带着几分春风,我那时虽然不谙世事,但我的八卦天分,已经使我心知肚明。
我在那个村庄住了大半年,因此得以耳闻目睹该少年征婚的全过程。春天来的时候,他父母张罗着该给他娶亲了,而我奶奶由于人脉广,还兼任村里的媒婆,但是在那少年焦虑的母亲面前,我奶奶史无前例地,露出为难的表情,她竟然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对象。
那个春天,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奶奶做成很多媒。比如把村里的一号村花,介绍给邻村村支书已经在部队里提干的小儿子;比如把某个出了名的贤淑少女,介绍给村小学里的耕读教师;也有家庭条件一般的,可是人家“实在、本分”,被提亲的女孩犹豫了一晚,第二天对父母点了头。只有这位少年,长期滞销,我不知道他是否了解自己的行情,却总隐隐感到他眉梢眼角添了几分落魄。
直到我离开那个村庄,我那神通广大的奶奶,也没能将少年顺利脱手。我奶奶说,单是长得好也不是很要紧,主要他太喜欢拾掇自己了,说了几家,人家女孩子都觉得不太可靠。
很多年之后,我奶奶已经过世,我很后悔没有将这位少年的情感婚姻状况打听得更仔细一点,否则就可以做一篇关于女性择偶的田野报告。这个小小的村庄,其实是大中国的一个缩影,我们从中可以看出,在一场择偶事件里,女人最注重的有哪些?
女人的命运由她所嫁的那个男人决定,你选择的不只是一个男人,还是整个下半生。
有人说首先是成功,比如那个已经提干的军人,身上就有着成功的光环,在当地少女眼中,没准距离当今的王思聪相去不远,因此成为美貌少女的首选——假如说成功的男人背后往往站着伟大的女人,美貌的女人背后则必须站着成功的男人。
选择耕读教师的那位,貌似品行更为高洁,但如果不是真的求知欲满满,人们对知识的爱慕背后,往往是对成功的预期。段子手们使尽十八般武艺试图伤害“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但综几千年之经验,它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至于看对方“实在、本分”的,更是从古至今群体浩大的一类,从下嫁牛郎的织女,到看上卖油郎的花魁,再到不久前《101次求婚》里和黄渤拥吻的林志玲(这里我必须冒着恶俗的风险说一句,那画面太美我真是不敢看啊),有人说这是男人的意淫,但事实上,无论是网络上,还是生活中,有太多太多女人声称,我就是图他个人好。
女人选择男人有太多条件,相貌却不在其中;男人选女人却往往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最庸俗地看脸。说到这里,你也许以为我要对男性来一两段批判,不,我在这里,其实只想表达,我对他们的羡慕。
陈丹青说,一个人的外表代表着一个人的终极。就算不说这种高大上的理论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外表是最直接最有冲击力的东西。漂亮的包包、衣服、家具等等比大路货贵上许多倍,照样有人趋之若鹜,为什么女人择偶时,却会这样地反自然反人性?
我也不是想责备女人,相反,作为她们中间的一分子,我非常理解大家对于相貌的不做要求,因为,我们能要求得了吗?
在还未完结的时代里,女人的命运由她所嫁的那个男人决定,你选择的不只是一个男人,还是整个下半生,这种情况下,怎能不小心取舍,避开风险,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在规避风险的过程中,相貌,首先被放到了最后。
不错,做成功男人的女人,也有风险,比如被劈腿的风险,失婚的风险,但那种风险,会获得补偿,就算离婚,坐在大house里谈判,总好过站在出租屋里交接,选择成功男人,虽说是愿赌服输,但终究还有理性权衡。
有前途的男人,算是准成功人士,可以归并到上面一项里。
而将人品视为首选,就走得更稳妥,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也谈不上赏心悦目,但日子总能过下去的,你一定听到过,很多女人叹着气说:“过日子,不就那么回事吗?”
这所有的选择,背后都站立着两个字:“安全”。
如果在这些龟毛女人的要求下,最终把自己变成一个好看的人,受惠的还是男性本身。
至于帅哥,他们是让你荷尔蒙激增的一类,让你在办公室里无耻舔屏的一类,却不是能让你勇敢地说出“我愿意”的那一类。安全感都好不到哪里去的女人们惊魂未定,哪有余力不计其余地犒赏自己?人生里就那么点选择权,一步走错全盘皆输,女人跟男人的差别是,她们洗牌重来的机会要少得多。
于是,相貌被排到了最后,要在前面几项都一一妥帖之后,才能小心地赏自己那一点甜。虽然“小鲜肉”这两年已然成为娱记们笔下的热词,但是,你要认真研究一下,就会发现,哪个“小鲜肉”,不是靠演霸道总裁或者是清宫里的数字党起家的?要是他们从头到尾像《罗马假日》里的格里高利·派克那样,仅仅是一个有趣的逗比,我不相信,他们能够单凭自己的皮相,掀起女人心中的涟漪。
有买方才有卖方,当女人通过实际行动表现出对男人相貌毫不介怀之后,男人若还把精力放在相貌上,那实在是有点不明智。社会形成了一种默契,我们过去的说法叫做“郎才女貌”,现在则更直接一点,“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挣钱养家”,如此,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那么,今年怎么会冒出“中国男人为什么这么丑”这种问题来了呢?我想是因为有能力挣钱养家的女人增多了,女人的安全感增加了。放弃对于形象的要求,本来就是妥协的结果,假如女人有了不妥协的资本,男性的形象,自然不会像那样被集体无视。
不是说,男人都得变身“小鲜肉”,也不是说,要重新掀起一场“何郎傅粉”风潮,不管是男女,说到好看,不只是五官细节,甚至也不完全是穿衣品位,而是那种把自己周身上下弄得干净整洁的努力。比如,不允许自己太胖,不能到油腻腻的时候才去洗头,如果已经地中海了,也不要梳成那种“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最重要的,是不要随地吐痰,也不要借助性别优势,对于女性口出恶声。
这样的限制也许会引起男性的愤怒——事实上我已经看到了。但束缚也是一种培养,如果在这些龟毛女人的要求下,最终把自己变成一个好看的人,受惠的还是男性本身。把陈丹青的话再说一遍“一个人的外表代表着一个人的终极”,我相信,好看的人一定会对自己的人生更满意一点,而且,当男人变好看,女人也会水涨船高地变得更好看,有谁,不愿意活在一个哪儿哪儿都好看的世界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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