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人文、创新、公共、美学几个维度,来给中国各大城市打分,谁能位列榜首?
或许是成都。
在成都的玉林社区,你能看到传统的麻将与新型的咖啡,喧嚣的麻辣烫与安静的小书店非常和谐地并列在一起,构成了这座城市的人文景色。
诗人翟永明就出生在成都,她亲历了成都文化生活的变迁。她记得自己小学时候曾与同学在杜甫草堂春游,也曾在端午节去望江公园看划龙舟,武候祠曾是同学聚会的地方,青羊宫是小时候去看灯会过元宵节的必去之地。
△ 1998年,翟永明的白夜酒吧在成都玉林西路开业。这里就像一座地标,用二十余年串联起成都的文化圈。
翟永明说:“以前,我觉得成都的生活非常舒适享乐,生活成本也相对亲民,但是,成都缺少高质量的演出和展览。随着天府美术馆和成都双年展的推出和开放,成都的城市人文风景有了很大的改变。未来也许我们会看到不同的生活形态和不同的艺术方式并存。”
△上海街头。/图虫创意
或许是上海。
这座线上生活高度繁荣的城市,科技正在为市民的生活提供多元化的解决方案。沧海桑田、发展创新,常常以家常的形式出现在这里,即便是垃圾分类这样的新事物,现在也成了一种习惯。
作家毛尖是上海人,她说:“我们其实也不太会用创新这些概念来理解上海。上海最好的地方,似乎都不过是日常。如同这个季节的桂花,一夜开了一夜凋了,每时每刻的花香都是一种馈赠,但绝不刻意,可能这就是创新的真谛。所有维护我们身心解放我们身心的举措,都是创新。”
△候鸟光顾的深圳湾公园。/图虫创意
或许是深圳。
一座“来了就是深圳人”的城市,是会让每一位市民在各种公共活动中,感受到尊重、平等与价值感,无论在搭乘公交,还是参加文化沙龙。深圳湾15公里滨海公园的人流量是其它公园的十几倍,说明人们非常需要这样的城市公园和设施。
深圳坪山美术馆馆长刘晓都就是一位深圳移民,在这里生活了23年,他见证和参与了许多公共空间的迭代发展,“从大型城市广场到社区公园再到口袋公园,尽管人均土地面积只有其它三个一线城市的几分之一,深圳以它新建城市的规划优势,获得了相对比较高比例的公共空间面积”。
城市的成就往往是由标志性的公共建筑来表征的。过去是教堂和纪念碑,在当代,则是美术馆、博物馆这样的公共建筑。作为一个公立美术馆的运营者,刘晓都在深圳体会到了跃进式的进步。“同时,我们还要看到个体参与的重要,深圳志愿者的数量领先全国。这个时候展现的公共之光既是希望之光,也是人性的微光。”
△北京北海公园。/图虫创意
或许是北京。
这里人均公园的数量、博物馆的数量,都彰显出一座城市多彩的美,生活在这里的人,对生活和文化的想象力都是丰富的。
说唱歌手小老虎的童年大部分时间是在东四八条的胡同里度过的,在那里,他感受到了很多北京的张力。“那时候街上有很多的自行车,树上有很多的知了,家里的老人有时候会刮下一点自行车的轮胎,把它点着了,融化成橡胶放在竹竿上,去粘树上的知了,就好像是跑在地上的轮胎,追上了在树上的翅膀。”
“在三联书店对面,有一个我很喜欢的小酒吧,那是一个美术馆后街的半地下室。有天晚上有一个活动叫‘读点东西’,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走上舞台,拿起这个麦克风,掏出任何东西读起来。可以是一本厚厚的学术著作,也可以是你手机里朋友圈别人刚发的信息,甚至可以掏出治疗皮肤病的卤米松软膏的说明书,给大家读一段。这里没有任何人会有意见,也没有任何人会有挑剔,谁都有发言的空间。”
近日,三联人文城市光谱盛典在成都东郊记忆·炉剧场落下帷幕。
△三联人文城市光谱盛典。
“人文城市光谱计划”是由三联人文城市联合清华大学建筑学院龙瀛课题组、城市象限及帝都绘发起,这是一套测度城市“人文特性”的城市评价体系。不同于以“商业和经济”为评价侧重的各类榜单,其特殊性在于力求通过数据搜集,从人的需求和感受来出发,衡量城市所达到的人性化程度
△ 三联人文城市光谱盛典节目现场,现代舞者演绎城市生活。
“人文城市光谱计划”针对全国15个副省级城市以及4个直辖市,进行了人与场所、人与建筑、人与社区、人与自然以及人与城市活力五个方面的考察与测度,并经由城市设计、社会经济学、人文艺术等领域多位专家的权重打分,最终形成了四大主榜单——人文之光、创新之光、公共之光和美学之光。
△ 针对19个中心城市,人文城市光谱计划“人文、公共、创新、美学”进行指标体系的搭建,形成了四大主榜单。
“人文之光”榜单折射着从人的真实需求出发,对城市生活便利性的多维度回应;“创新之光”榜单旨在开拓未来的愿景,为解决当下的社会问题提供新的可能;“公共之光”榜单,旨在促进公共生活的舒适感与完整性,激发市民参与其中,感受到尊重、平等与价值感;“美学之光”榜单倡导城市丰富的日常审美,以及人们对生活和文化的想象力。
成都凭借通勤幸福指数、文化活动多样性、房价收入比等指标的卓越综合表现,位列“人文之光”榜单榜首。上海、深圳、北京分别位列“创新之光”“公共之光”和“美学之光”榜单榜首。
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可接触、可参与和可达的高品质城市空间和公共生活,来达成诗意的栖居,来实现作为人的价值。
尤其是在互联网时代,人们的生活起居已经离不开数据,我们每个人都依赖于数字化带来的便利性,这就像是数字技术对城市时空的殖民。所以常有人问,我们的生活日常是否因此被重塑了?
但反过来,数据与技术,是否也能成为解决当下城市困境的法门?冷冰冰的数据,可以搭建出有温度的城市吗?
人作为城市的主体,应如何有意识地跨越城市内有形无形的边界、虚拟与现实的边界、媒介与实现方式的边界?我们的城市怎么才能更有爱?
三联人文城市光谱盛典举办的同一天下午,“城市与我们:跨越边界”的论坛也在成都举行,人类学家项飙、建筑师何志森、城市学者茅明睿、建筑师马岩松、历史学家王笛、作家阿来、策展人崔灿灿、艺术家徐冰等不同领域的嘉宾,分享他们关于城市和边界的思考。
△ 人类学家,德国马克斯·普朗克社会人类学研究所所长项飙 。
项飙针对“最后的500米”这一概念,提出了“最初500米”的新说法——如果从每一个个体出发,注意自己身边的一草一木,我们是不是能发现被技术隐藏的差异?
他指出我们今天的城市生活可以说是功能性过剩,生态性不足。各种硬件软件的发展,各种管理措施的到位,使得我们功能性急剧发达,甚至过剩。找回生态性,不仅仅是要去跨越边界、跨越差异,而是先把边界和差异看清楚,注意到身边有哪些差异、哪些边界。
“我们身边的清洁工,他们从哪里来?他们的家庭生活怎么安排?家里老人谁在照顾?他们对孩子的教育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我们要开始注意到身边的事物、开始跟人说话,对这些人都应该有一种好奇、一种理解,然后形成一种视野,以此为基础去看到更大的世界,同时去反思自己。”
△ 建筑师,策展人,Mapping工作坊创始人,扉美术馆馆长何志森 。
建筑师何志森也提出了有趣的想法——与无处不在的城市边界共生,“边界会成为构建两边关系的媒介,因为有边界,人和人之间才有连结,要拥抱边界,而不是跨越边界。”
边界是个非常迷人的地方,是两边公共生活、日常生活发生的最密集的一个场所,其中发生的很多都是日常的交易与活动。这样的边界地带在我们的城市中无处不在,它们看上去是一条薄薄的线,但慢慢会转变成一个不断延伸、加厚的关系网络。
△历史学家,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博士,澳门大学历史系讲席教授王笛 。
来自成都本地的历史学家王笛则从他最熟悉的茶馆出发,谈及城市生活日常:“对于老百姓来说,日常才是最重要的。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巨变是艰难的选择,我们不应该盼望波澜壮阔的转折。虚拟的空间无法代替实体空间,我们需要面对面的交流。城市规划者、管理者、设计者们需要为城市居民创造出具有足够吸引力的空间。”
“柯布西耶主张要有规划,比如设计交通,那么城市就应该很快速地把大量的人口从一个地方运送到另外一个地方,这是现代主义的理念,建设现代的城市。而在雅各布斯的设计中,社区街道是要人们慢下来,让人停下来走进咖啡馆、小餐馆、花店,在走路的范围之内,能够满足居民日常生活的各种需要。我们在建设现代城市的时候,如何平衡这两种理念,取决于同一个目标:怎样让人走出家门,进入到公共空间,参与公共生活。”
身处在城市之中,讨论着“跨越边界”,我们对城市的想象力似乎也无边际起来。
在网络化城市中如何建构日常的社会交往,如何在数字网络、行动者与城市空间的交集中,构建新的社群关系、创造公共新体验,进而催生出新的共同体,始终是我们必须要思考和实践的难题。
但总有一些身边的小事,我们可以着手,正如盛典的开场致辞所说,“城市,不应只有宏大叙事,还要考虑到颗粒度微小的人的感受,跑步时能听见鸟鸣,走出办公室能买到咖啡,周末能有一出话剧可以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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