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真人秀节目与电影市场如出一辙,明星阵容是决定票房和收视率的最主要因素,电影可以把百分之五十的制作费花在请明星上,真人秀节目有过之而无不及。
和相对成熟的欧美、日韩真人秀观众相比,中国的观众诉求更多的在于窥探明星隐私。大家对真人秀的理解与对奢侈品的理解相差无几——还停留在“商标崇拜”阶段。“明星”就是商标,超强阵容不代表节目好看,但至少还有得看。
几个月前,湖南卫视的《偶像来了》和浙江卫视的《中国好声音》先后发布嘉宾阵容。前者请来了近年来很少露面的林青霞和朱茵,后者请来了刚刚大婚的周杰伦。粉丝心中“永远不可能参加真人秀”的偶像们纷纷沦陷,谁都不知道,接下来,王菲、刘德华和发哥会不会蹲在羊粪上恶狠狠地挤牛奶。
有关部门终于看不下去了。不久前,广电总局发出《关于加强真人秀节目管理的通知》,规定“真人秀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关注普通群众,避免过度明星化,摒弃靠明星博收视的错误认识,不能把节目变成拼明星和炫富的场所,不能助长高片酬、高成本的不良风气”。拼卡司的日子到头了?
韩国真人秀惯用明星,但很少用一线大牌明星,更多的是专门“出演”综艺节目的二三线明星。
从年初的《花样姐姐》、《我是歌手》到话题颇多的《我们相爱吧》,再到最近播出的《爸爸去哪儿》(第三季)和《奔跑吧兄弟》,今年上半年播出的几档重要真人秀节目,都是从韩国引进版权。韩国真人秀节目主打明星牌,追本溯源,这或许是国内真人秀卡司大比拼的原因所在。
2014年,全国各卫视频道共引进了12档韩国版权节目,这占到全部节目引进数量的48%,多数节目收视效果令人满意,甚至诞生了《奔跑吧兄弟》这样的现象级节目。韩国版权方也在与中国人的交易中大赚了一笔——《奔跑吧兄弟》300亿韩元的版权收入,让韩国SBS电视台扭亏为盈。
韩国综艺节目为什么在中国受欢迎?与欧美国家相比,中国和韩国的文化呈现出更多的相似性,这种相似性有助于把控观众心理,让节目更深入人心。
这种文化上的差异从美国NBC的《生者为王》和韩国KBS的《两天一夜》就可见一斑。二者都是户外生存类真人秀节目。前者要经历激流、高山、原始森林……后者主要以自然环境为背景,通过游戏、体育竞技等方式决出胜负。前者强调个人能力和价值,后者其乐融融、皆大欢喜。
从节目的制作难度和文化倾向来考虑,中国人肯定更喜欢后者。2013年,四川卫视引进了《两天一夜》,他们请来吴宗宪、朱梓骁、安七炫等嘉宾,收视成绩虽然无法和几个王牌节目相比,但也创造了四川卫视的收视纪录。
韩国真人秀惯用明星,但他们很少用一线大牌明星,更多的是专门“出演”综艺节目的二三线明星。这些明星通常担任多个综艺节目的嘉宾,早就在观众中树立了鲜明的性格特色。但在中国,影视明星是综艺节目的主力,上综艺节目更多的是消耗他们的人气,而并非积累人气。影视明星的综艺节目经验有限,又大多有偶像包袱,在节目中,他们缺乏“综艺感”,要么过分认真,要么完全不在状态,很难把握分寸。
在国内的引进节目中,《奔跑吧兄弟》的嘉宾选择相对成功。第一季中的陈赫、邓超和王祖蓝都是“综艺感”很强的明星,李晨的“能力者”形象塑造也相对成功,最大的受益者是Angelababy,她是国内为数不多的,通过真人秀节目发掘了个人多面性的影视明星。
在韩国,《两天一夜》很少邀请外来嘉宾,靠着编剧的引导和节目嘉宾本人的综艺经验,节目已经足够好看。但引进中国后,邀请大牌嘉宾成了节目收视率的保障,所以,中国版的《两天一夜》几乎每集都有嘉宾加盟,节目宣传的话题点也大多围绕外来嘉宾设计。
韩国人对中国电视节目的贡献远不只出售版权。和欧美节目按“宝典”做事相比,韩国人卖版权的方式更有人情味,他们会亲自参与到节目的制作中,对缺乏经验的中国电视人来说,这是更有效的学习方式。《奔跑吧兄弟》就由原班团队制作了前五期节目,《两天一夜》和“花样系列”的PD(导演)罗英石也随《花样姐姐》和《花样爷爷》一起来到中国,帮忙为节目进行本土化改造。
在韩国综艺界,罗英石的名气和影响力远大于影视明星。PD是韩国综艺节目的绝对核心,这与绕着明星转的中国综艺节目有着本质区别。
要想让真人秀节目既真实又有秀的成分,编剧的功力不可小觑。在国内,“综艺编剧”的概念是从《爸爸去哪儿》和《花儿与少年》之后才被部分观众留意到的。但在韩国,“综艺编剧”是节目的顶梁柱,几个编剧可以分走整档节目近三分之一的制作费。
对真人秀节目来说,“综艺编剧”要设计节目整体调性,设计游戏、制定行程,但最重要的是为嘉宾设置障碍。极端环境最容易凸显人的真实性格,编剧的任务就是根据不同的嘉宾,设置能戳到对方痛点的小桥段,凸显人物反应的戏剧性。
真人秀节目到了中国后,往往会在剧情上做更夸张的煽情和狗血化处理。
在“CP”、“卖腐”盛行的时代,中国电视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故意在剪辑和字幕上让人浮想联翩。《爸爸去哪儿》(第三季)的剪辑有着明显的倾向性,刻意将刘烨和胡军组成CP(荧幕情侣),还将大人的意淫强加于孩子,把孩子排列组合,凑成N对CP。
这种“成人化”的倾向在韩国综艺节目中很少见。韩国版《爸爸!去哪儿?》更强调孩子与父亲之间的互动,并通过镜头和剪辑放大孩子与大人的交流细节,节目中每个人的性格塑造都相对立体,也不会为迎合观众刻意制造“高冷总裁”“傻白甜”等单薄的人物形象。
国内最近一个失败的编剧案例就是《偶像来了》。节目播出之前,大咖云集的嘉宾阵容让所有人对节目期待极高。但节目播出后观众发现,除了“东方不败”依然气场强大,“紫霞仙子”依然女神,“皇后娘娘”依然美丽,“谢娜”依然很二之外,整档节目的设计就是一期户外版的《快乐大本营》。游戏设计缺乏创意,节目流畅性极差,嘉宾对“教主”的过分尊敬让节目成了一场粉丝见面会,或许,这是卡司大牌到一定程度后所产生的必然结果。
“素人”也有机会在国内真人秀节目中博得眼球?至少目前看来,略显困难。
纵观近三年的真人秀节目,有两个人是最大的受益者——张亮和刘雯。两人有一定的相似性:都是模特出身,都在模特圈内有很高地位,普通观众不那么熟悉,荧幕性格讨喜。
刘雯参与的真人秀节目《我们相爱吧》版权来自韩国MBC的三大王牌节目之一《我们结婚了》。因为国情的限制,“结婚”被迫改为“相爱”。在全部嘉宾中,刘雯或许是名气最小的一位,但她形象好,在节目中的行为举止和态度转变最真实,受到了网友和观众的追捧,网络话题量是三组嘉宾中最多的一对儿,这或许是节目最大的惊喜。
刘雯和张亮的成功是不是说“素人”也有机会在国内真人秀节目中博得眼球?至少目前看来,略显困难。
《我们相爱吧》曾停播一段时间,为了让节目更接地气儿,制作方增加了一组普通人恋爱相亲的环节。重新播出后,这个环节被严重吐槽。“谁要看两个不认识的人谈恋爱”,是多数人的心声。
相较于明星类真人秀,素人真人秀的制作难度更大。它需要更具吸引力的剧情设置和更精细的环节设计。
在素人真人秀方面,韩国提供不了太多可借鉴的模式。欧美户外真人秀多为素人,而韩国的真人秀大多围绕专属的综艺明星展开。近期,韩国综艺界也在尝试转型,开发了不少“明星+素人”的新节目形式,效果如何还有待评估。
在《通知》的提点下,国内真人秀向素人转向似乎是必然的,但前景确实令人担心。不久前,北京卫视另辟蹊径,借鉴日本王牌节目《全能住宅改造王》,制作了一档民生服务类真人秀《暖暖的新家》。在此之前,东方卫视也引进了这款节目形式,制作了《梦想改造家》。节目中规中矩,反响也中规中矩。《暖暖的新家》从嘉宾选择、规则设计到工作人员的执行力都还远不如东方卫视,刻薄的大爷大妈,水准堪忧的设计师,失控痛哭的编导……与其说这是一档真人秀节目,不如说是一场狗血的民生类节目。
每每想起这档节目的画面,后背就阵阵发凉。但愿,这不是国内素人真人秀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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