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芬奇有一幅名画叫做《维特鲁威人》(Vitruvian Man),描绘了一个圆中内接的匀称男性人体。它使人想到好莱坞1992年出品的科幻惊险片《刈草人》(Lawnmower Man),其中一个高潮情节是主人公乔布·史密斯四肢张开,如同维特鲁威人一般站在一个旋转的球中,而他的电子化身则在网络中穿行。镜头在这两种场景中来回切换。达·芬奇的伸展人体唤醒了高扬人文精神的主体,而与此相仿,乔布的裂张形象清晰地反映出在数字化、电子化时代里网络的新兴职能——为主体提供寓所和娱乐。
每天,在城市的小巷中、大街上,你都能看见一些脚蹬耐克鞋的电子人。他们的肉足踏在坚实的路面上,而戴着随身听的耳朵则沉浸在来自虚拟世界的信号里。就像一个半人半电子的两面神在那里悠闲漫步,他们鱼与熊掌得兼,身体摇来晃去,横跨不同的生存空间。
电子人斯蒂芬·霍金在说话。说话?内装在轮椅上的Voltrax语音发生器配合残疾的肢体发出一串串经过电子中介的声音。僵硬不动的肌肉不能发音;但手指几乎是令人难以察觉地移动一个操纵杆,从一个显示菜单中选取字词,然后软件和硅片检索储存的声音,将其编成段落,再把它们通过扬声器播放出来。传统结构的身体已经过时,一种新型电子身体正在实践和规划之中。
超级大提琴家马友友在舞台上表演。他的手腕、琴弓和大提琴上都连接了特殊的传感器。一台计算机将传感器接收的信号翻译成合成的声音,通过多个扬声器放给全场的观众欣赏。表演者、乐器、计算机和功放系统组成了一个有机体。哪里是他的/它的边界?
无须离开麻省理工学院的办公室,建筑学家威廉·米切尔在新加坡教着一门课。就像那个严重瘫痪的物理学家和那个敢于冒险的音乐家一样,他借助巧妙的电子欺骗手段使自身有限的感觉能力和效应能力得到了延伸;计算机屏幕上的一个窗口和一台远程摄像机暂时成了他的眼睛和耳朵。他可以在他坐的地方进行操作,如同亲手操作照相机一样。与此同时,学生们能看到和听到他讲课。他在远方显示和运用他的身体。他在监视屏上整了整自己的领带,这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接着猛然意识到他不是面对一面镜子,而是看着图像的图像,他的观众们在世界的另一端正观看前一个图像。那是他的电子化身。
是否还想要一个与移动有关的例子?某本无线科技杂志上,有一篇《我的无线生活》,里面描述了这样的场景:“清晨,我在鸟儿清脆的鸣唱声中醒来……家里刚刚安装完802.11b无线网络,我第一次躺在床上,抛开了网线的束缚,以自己喜欢的舒适的姿势收发Mail、浏览新闻、查看股市信息……在卧室、在厨房、在客厅、在花园,依靠无线网络,我们随时可以与Internet建立联系。无论在家中什么地点,无论在什么时间,只要我们需要,网络无所不在……”
物理空间与电子空间日益融为一体。我们现在都成了电子人(cyborg)。这个词出自“控制论有机物”(cybernetic organism),意指由人类智力赋予活力的人造和增强型的身体。例如,在阿瑟·C.克拉克1956年的小说《城市和星系》中,人类通过将思想转移到机器中而变成了电子人。对电子人来说,内部和外部的界限完全模糊和动摇。
前面提到的威廉·米切尔曾经将旧的人体戏称为“猿猴2.0版”。这一人体版本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了;不断有新的全套升级产品提供给用户。也许,当身体的界限和神经系统的边界变得不那么明晰的时候,哲学将不得不把灵魂/肉体问题作为灵魂/网络问题加以重新概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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