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年1 月9 日,北京火车站外的旅人。(图/ 郭凯威)
这个春节,诗佳终于回国了。刚刚订好机票的那段时间,诗佳的情绪经常变得很复杂,她一想到回国的场景,就莫名有种紧张感,对期盼了3年、即将成行的回家之路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我下飞机时,会不会哭呢?”诗佳也说不好。
2022年12月22日,诗佳搭乘的航班由新西兰惠灵顿落地上海虹桥机场,这是她离开1148天后,第一次踏上祖国的土地。按照当时的入境政策,诗佳在上海隔离了8天之后,开启了她回家之旅的最后一程——从上海前往福州。在上海下飞机时,诗佳并没有流泪,而当她在福州机场见到爸爸时,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她想起2019年10月31日——那是诗佳前往新西兰留学的日子——当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场起于年末的全球流行的疫情,生生阻断了她回家的路。而这一等,便是3年。对于久违了的春节,诗佳似乎也没有太明确的计划,不过,不管怎样,她已经回家了,不是吗?
一张机票
其实,这3年里,诗佳不是没有想过回国。“2019年年底,我就买好了2020年1月回国的机票,但临出发前,航班被航空公司取消了。”出国留学后的第一个除夕之夜,诗佳算好了新西兰与国内的时差,专门在一家团聚的年夜饭时间给家里打了视频电话。
饭桌上,爷爷、奶奶、爸爸都在,唯独少了妈妈。大年初一,诗佳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她觉得似乎过了很久电话才接通。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匆匆跟女儿说了一句“要去武汉了,很忙”,便结束了通话。诗佳后来才知道,作为医务工作者,在收到援鄂征集令后,妈妈第一时间报名,成为福建首批援鄂医疗队的一员。
那个春节,对于漂泊在外的诗佳很特别,对于除夕夜还奔波在发热门诊和隔离病区、大年初二就踏上驰援武汉征程的妈妈同样特别。妈妈在武汉抗疫的58天里,诗佳的心跟着悬着,从春节到春暖花开,她极少接到妈妈的电话和微信。
诗佳说,后来,妈妈觉得有些内疚,但妈妈同时也坚持:“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对吧?”此后的2年里,机票和隔离政策是困扰包括诗佳在内的海外游子最大的问题。诗佳说,疫情期间,新西兰飞往中国的机票价格其实起伏并不大,令人头疼的是,航班数量锐减,一票难求。
在德国波恩大学留学的亚蒙当时面临的情况似乎比诗佳更严峻。2020年3月26日起,中国入境航班一直执行严格的“五个一”航空管制,即“一家航空公司一个国家一条航线一周一班”的缩小国际航班政策。
“当时机票变得又少又贵。一张机票价格两三万元打底,高达十几万元一张的都有。很难抢到不说,而且由于熔断机制,航班也容易取消。”亚蒙说。此外,看着最初隔离政策中那个漫长的数字,诗佳和亚蒙就完全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尤其是诗佳,当时新西兰也施行了极为严格的出入境政策,她又并非当地公民,一旦离境,是否能够顺利返回新西兰读书和工作便成了未知数。但诗佳和亚蒙从来没有放弃过回国的努力,他们密切关注着国内防疫政策的每一步调整。
直到2022年8月,诗佳猛然发现,从新西兰飞往中国的航班开始增加,票价也日趋正常,不用抢票就能预订。她当机立断,春节一定要回国。彼时,她已经顺利毕业,并且在新西兰找到了工作,在参与过《指环王》《霍比特人》《攻壳机动队》等的概念设计工作的Wētā Workshop担任项目经理制片人。
诗佳提前跟上司申请了6周假期,并预订了往返机票,价格约为人民币14000元。2023年1月5日,亚蒙看到机票价格已经大幅回落,单程约为人民币4000元,机票数量也相对充足。他已经申博成功,可以一身轻松地回国陪家人过个团圆年了。
他订了一张除夕当天下午从德国法兰克福出发经停广州,再抵达新疆的机票。在上海隔离期间,诗佳看到新政策,2023年1月8日开始,入境不用再进行隔离,这让她更加激动了。她忍不住在朋友圈转发了相关新闻,并配文:“正在隔离8天的我,已经开始期待下次回国了。”
一桌年夜饭。(图/ 视觉中国)
一顿年夜饭
在新西兰,中国春节只不过是“普通的一天”,但在这个对全世界华人来说最为重要的节日里,异国他乡,年味谈不上,过年的仪式感总是不能少的。一群海外游子,在传承千年的文化的感召下,抱团取暖。诗佳在无法回家的3个春节里,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她也没有贴春联,只是跟不同的人一起用不同的方式过了年。
第一个春节,诗佳和刚认识3个月的朋友们一起包了饺子,作为福建人,她平时基本没什么机会接触这种主要流行于北方的面食,但那天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她主动加入了包饺子大军。第二个春节,诗佳的毕业作品要在电影院放映,而递交时间恰好在春节前后,因此她和研究生同学一起在做作业展映中迎接新年。
而第三年,在Wētā Workshop上司的贴心安排下,诗佳和部门同事一起吃火锅庆祝中国新年。那天的火锅是什么滋味?诗佳神情黯然:“在外头过年年味很淡的,没什么太多感觉。”德国并非移民国家,来自中国的人就更少了,在亚蒙看来,那里几乎没有春节气氛。但对亚蒙这些留学生而言,一顿中国风味的年夜饭和春晚直播就是他们迎接新年必不可少的仪式。
“春晚也就是当背景音而已,通常在第二天再看重播。”显然,年夜饭才是除夕最重要的主角。亚蒙通常会跟朋友聚在一起吃个火锅,或者每人做上两道菜,凑上一桌丰盛的中国地方菜肴。德国有不少亚洲超市、中国超市,虽然价格稍贵,但大多数地道食材都能够买到。
“当然,有一些大菜食材比较难买,比如想要用来清蒸的活鱼、青椒肥肠里的肥肠。”亚蒙说。2021年春节,亚蒙和七八个朋友一起做了一桌菜。亚蒙小时候就随家人搬去了新疆。那天,他做了新疆特色菜大盘鸡和回锅肉。其他菜品如红烧排骨、沸腾鱼、凉拌黄瓜、蚝油生菜等,都让这些“中国胃”过足了瘾。
“那是一年吃得最好的一顿饭。”亚蒙说。在科隆通往杜塞尔多夫的火车上,亚蒙就开始想象自己回家的画面——父母正在厨房忙碌着当天的年夜饭,看到儿子突然回来,赶忙放下手里的活,抱着他哭一场。当晚的年夜饭餐桌上,很多亲戚围坐在一起,吃饭、煮茶、寒暄。
学化学的亚蒙,曾看过一篇文章,里面提到了“思乡与蛋白酶”。“你的胃更容易消化你的家乡菜,在我看来,思乡就是想念家人以及母亲做的那顿饭。”尽管全国各地年俗不尽相同,但提起春节,诗佳的记忆便是那一抹鲜艳的红色。
她记得,小时候,爷爷奶奶家的路口总搭着卖年货的摊位,灯笼、对联、中国结……应有尽有。诗佳童年的乐趣便是围着这些摊位闲逛,现在的她很期待再次在街角看到这些,“大家把小摊支棱起来,年味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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